然后,她去敲隔壁老先生的房门。
老先生夜里写诗,早上才去买酒,然后喝得烂醉睡一整天,晚上七八点钟才醒过来。
何微笑道:“上次说了,请您尝尝我做的红烧肉。”
老先生对油腻的肉没有任何抵抗力。他想请何微进来,无奈房间里像个猪圈,又脏又乱又臭,而他自己更加不愿意单独去何微的房间。
“顶楼有个桌椅。”何微道。
老先生就回房,很快他拿了两只蜡烛出来,对何微道:“烛光晚餐,嗯,这才是浪漫。”
何微觉得捧着碗吃红烧肉实在跟浪漫不沾边。
他们上了顶楼。
十月底的香港有点凉爽了,碧穹万里无云,点点繁星闪烁着,似撒了一把碎金。
何微把碗筷放下,老先生自己点了蜡烛。
他就着这样的烛光,一叉一大块红烧肉,大快朵颐。
“……老先生,您曾经在总行任职,还是分行?”何微问。
老英国绅士道:“总行。”
“那您知道马修·莱顿尔先生的喜好吗?我是说对下属,不是说对女人的喜好。”何微小心翼翼问。
老绅士一口红烧肉堵住了口,腮帮子鼓鼓的一嚼一嚼,半晌才回答她:“他很欣赏勤快的下属。我曾经告诉他,真正高效率的下属是不会加班的,只有做事拖拉或者刻意显摆的下属,才会留下来加班。
这样的人是不堪重用的。但马修觉得能吃苦加班,就是对银行有感情,他偏好这一类的下属。”
何微就有点泄气。
在舞会上,没这样的机会啊,难道她不去舞会吗?
“您以前的职位很高吗?”何微又问。
老先生无所谓道:“不高,但我敢说,什么话都会提。就是因为无足轻重,所以马修也不肯听听我的,他跟我感情很一般。”
何微了然。
她想到了什么,又问老先生:“根特先生五十来岁了,您应该认识他吧?”
“认识。”
“您觉得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何微问。
她想要找点根特先生的弱点,将来好对付他。如果这位老先生恰好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根特,下流但是不贪婪,他是很好的下属,却不适合做朋友。”老先生说。
这一句话,无比的精准。
何微笑道:“您还真了解他们。”
“我无所事事,所以成天看人。”老先生道。
何微后来又问了莱顿尔先生,她说根特先生对她有点不恭敬,她很不想在他手下,如果开了新的银行,她想去分行工作。
“不会开新的分行。”老先生说,“开分行不是那么容易的,年轻的女士。根特先生到香港来,也不会跟你们年轻人开舞会,他没那么廉价。”
何微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眼老先生。
老英国人吃得满口流油,胡子上都胡满了,完全是个流浪汉的模样。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有什么本事和卓见了。
如果他混得好,就会像根特先生那样做个分行长,而不是流落成诗人。
但是他的一些话,又很有道理。
何微想着此事蹊跷,她要去趟那个歌舞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