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胡说!”
宋父怒气腾腾的反驳,“巧言令色。”
“别吵了……”
屋门口处,之前离去的张小娘子,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眼泪汪汪的倚门而立。
“是我的错,你们别吵了……”
她细声细气,哭得如梨花带雨:
“是我央求青小别说的,宋爷,您别怪她……”
美貌的小娘子哭得像是要断了气,看起来我见犹怜的。
宋父身在公门,见多了凶神恶煞的泼皮,也应付过无赖,不怕耍横的,却独唯对这样的女子束手无策。
“我不是……”
他脸上的怒容一滞,还没说完,张小娘子就道:
“若我给你们添了麻烦,我走就是,你们别吵了,呜呜呜……”
“我没有那个意思,无论如何,这种事情也不该瞒我。”
他因为女儿卷入这桩事情里的满腔怒火,在张小娘子哭泣认错之下,顿时不好再发作。
“是,是我的错。”
张小娘子进了屋,眼睛挂着泪水,却偷偷向宋青小使了个眼色:
“我应该一五一十跟宋爷您说,不应该瞒您的……”
“……”
宋青小见她三言两语将宋父的怒火压住,这才将自己来历说出。
“唉。”宋父听完,叹了口气:
“躲又躲藏得了何时呢?县衙之中,来了一队天魔卫,以及一个四品和尚领头的队伍。”
他在公门之中,消息比宋青小要灵通。
天魔卫以每十二人为一队,而四品的法师,在普通人看来已经如同神仙中人了,术法无边,很难对付。
朝廷对于张小娘子腹中的孩子十分看重,认为他会断结王朝气数,为世间带来大祸,是下了决心要将他铲除的。
“若是再找不到,说是护国寺还会再来大人物。”
四品法师在宋父看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神仙中人了,可听朱使令的意思,护国寺还会来人,仿佛已经笃定了魔胎就在此处。
“到时全县会张贴画像。”
张小娘子虽然躲进这偏僻的贫居之中,但她样貌生得极美,大杂院人多嘴杂,这事儿迟早会败露的。
高额的赏金以及对和尚、天魔卫的畏惧之下,总有人挺而走险,举报她的。
“就算我现在不说,你一样是逃不了的。”
宋父说完这话,张小娘子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半晌之后,她摸了摸肚子,幽幽的开口:
“不论如何,我的孩子来了这世间一趟,不应该还没出生就没了,我拼了命也要将他生下,尽量将他护住。”
她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珠,嘴角却露出笑容:
“若是我行踪败露,到时我自会离开,不会连累你们的。”
话已至此,宋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倒不完全是因为怜悯张小娘子遭遇才心生同情,而是宋青小已经卷入了这桩事情里。
张小娘子搬进大杂院中月余时间,与他比邻而居,若是据实上报,以他对天魔卫的了解,宁杀错也不会放过,绝不肯听自己解释的。
天魔卫行事偏激,讲究斩草除根。
事发之后不止张小娘子遭殃,恐怕整个大杂院都要给她陪葬。
天魔卫的人如今遍寻她不着,却在县城之中已经抓捕了不少孕妇,引起了民怨沸腾。
如今宋父只希望天魔卫的人若再无所获,便会赶往他处。
趁此时机,张小娘子顺利生产,到时等风声过去之后,带着孩子离开此处。
坦白了秘密之后,张小娘子反倒淡定了许多。
她走之后,宋父眉头紧锁,父女俩久久无话可说。
“在我心里,人命没有分为数等。”
不知坐了多久,宋父才出声道:
“当年你杨婶的丈夫,与我八拜之交,我们曾经相互许诺,若是谁先走了,便要照顾对方的家人。”
差役之中性好美色者多,逛青楼成风。
杨婶的丈夫在与人争风吃醋间,遭人打死了。
宋父劝他不住,事后便格外内疚。
为了宽慰杨婶,又想要保住兄弟身后之名,便说是两人任务的过程中,他为救自己而出事的。
自此以后,杨婶以救命恩人自居,时常提非份要求。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我曾有言在先,人不可言而无信。”
宋青小没有开口,安静的听着宋父的诉说。
“若是情况互换,你杨伯父一家,也定会照顾你的。”
宋青小原本不想与他说这个话,她现在只是想要保护张小娘子的孩子顺利出生,破解自己的封印。
至于宋父的这些陈年往事,她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可此时听他这话,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荒谬至极的感觉。
她笑了笑,说道:
“以你对杨婶了解,若你不在了,你认为她会照顾我吗?”
杨婶性情刻薄,连宋父还在,都十分凶恶,更别提他如果不在,她会是什么样子了。
宋父原本想要斩钉截铁的说‘会’,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想起先前回来时,在巷子边遇到杨婶时,她恶狠狠的说着‘让他好好教训女儿一番’的话了。
当时她表情凶恶,还言明,若他舍不得下手,可以交给她来管教。
多年的坚定信念坍塌,他露出犹豫之色。
宋青小不再跟他说话,而是洗漱一番后回了屋中。
宋父这一晚没有睡着,隔着一道竹篱墙,宋青小听到他夜里不停翻身的动作。
早晨临出门前,他低声的说道:
“我会帮你成才哥攒一笔钱,当作他将来娶妻之用。自此我们与杨家两不相欠,将来爹一定只关心你一个人,再也不让你挨饿了。”
宋青小睁开眼睛,听到这话,露出一丝若隐似无的笑容。
……
县里的形式越发严峻了。
身穿制服的天魔卫增多,就连肥头大耳的和尚也多了。
布告栏里贴了告示,从一开始的只派差役背地里找孕妇,到如今开始大张旗鼓的寻找胎妇以及刚出生的男婴了。
赏金也一加再加,从最初举报抓获奖纹银百两,到后来提供线索也有银钱奖励了,且言明不论死活。
宋父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相较之下,杨婶过来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每天都试图阻隔宋青小与张小娘子亲近,但没什么效果。
大杂院外多了不少眼睛,甚至时常还有人像闻风而来的鬣狗,以一种阴冷而贪婪的目光偷偷打望着巷角各处。
受这气氛所迫,张小娘子这几日格外不安,腹中孩子动得厉害,估摸着快要发作了。
从宋父口中,宋青小与张小娘子得知,县里临时派人搭了一个巨大的祭台,护国寺赶来的数十名和尚如今在祭坛之上念经作法,已经念了三天三夜了。
祭坛搭建成的那日,天气便变得有些阴沉,阳光被乌云挡住,仿佛有巨大的风暴正隐藏其中。
到了第五日,头顶乌云密布,隐约可以听到雷声响动。
才刚到下午,那风便‘呼呼’的吹着,像是要将屋子都掀翻的架势。
张小娘子傍晚的时候,就感觉肚子隐隐坠痛,凭着她本能预感,她猜测自己可能是要生了。
宋父还没有回来,他近来公务繁忙,根本走不脱。
‘咔嚓!’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吓得倚门而立的张小娘子一个哆嗦,刹时羊水便破了,顺着她的腿往下流。
肚子一阵一阵的开始抽痛,腹中的孩子挣扎着想往下走。
“青小……”
她本能的发出一声惊呼,还未摔落下地,便被一直关注着她的宋青小一把接住。
与她相处一个多月的时间,宋青小的实力又恢复了一些,至少可以轻松将张小娘子牢牢扶住。
这样的风雷她并不害怕,渡劫之时的雷电比这还要恐怖得多。
但对普通人而言,这一场雷光来得太突然了,更别提张小娘子本身心中就有忧愁。
“我,我可能要生了……”
她话音一落,头顶瓢泼大雨便‘哗啦’落了下来,阵仗惊人,打得茅草屋顶‘噼里啪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