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是景教传教用的?”
……并没有走出多远,在遇到的第一个茶馆里就坐下来,张元空和气的问着。
虽然只走了几百步,但在这几百步的时间里,张元空已经进行了自省,并调整了心情,而同时,张元和也焦急的与他用眼神进行了沟通。
(这个人……果然很特殊。)
初见面时就感到有些别扭,到这时,张元空终于看清:正如张颠曾经暗示过的那样,张赤脚对他们虽然客气,却绝没有其它基层道人在见到自己兄弟时的那种紧张乃至敬畏的情绪……不仅是这样,那怕是对整个龙虎山,恐怕他也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尊重。张元空甚至觉得,如果现在有人拿出三倍的香火请他改换门庭的话,他一定会立刻就欢天喜地的脱掉这身道袍,去换上随便那一家的装束。
(……可能还不用那么多,一倍半说不定就够了!)
“大真人啊,您想太多啦。”
笑哈哈的看着张元空,张赤脚表示说这又不是第一天了。
“来看戏的多了,但都是贪便宜来看女人的。大家只在乎女妖的胸大不大,腚白不白,谁他娘在乎最后收妖的是谁?”
确实,三教同归,然后天主上帝跑出来救场抓妖怪,这样的剧情是很刺眼,但是……
“韩太守人家都不管啊。官府都不管啊。那谁来管这种闲事?”
这也是刚才张元空感到奇怪的地方,创造变文、故事来贬低、诅咒其它教派,这手法其实三张兄弟一点都不陌生,从释家传入大夏的第一天起,他们就一直在干这样的事情,而相应的,道家也没少炮制《老子化胡经》之类的东西。可,一直以来,佛道两门在这样的暗战中都会秉持一条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要去挑战儒门的地位。而像刚才戏文里那样,连秀才也一起嘲笑打杀,居然没有招来城中士子们的怒火?
“啊,你说这啊……”
摇摇头,张赤脚看看窗外日头,笑道:“时间倒还早,要不,大真人,两位真人……老头子陪几位,再去看出戏如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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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二出戏看完时,连张元和的脸色都明显的难看起来了。
“惟有儒门真实事,眼前无日不春风……这些家伙,身段还真是软啊!”
看第二出戏的地方,比前面就昂贵了许多:张赤脚向他们讨了每人一百文的戏钱,进去后每杯茶水还得另外付钱。演员、配乐都更显出色,戏文编写的也精致、考究了许多,虽然也插着说些风月情事,大关节处却拿捏极准,尽在讲说世道人心,并无诲淫诲盗之事。
戏的名字叫“知天道樵夫斥外邪”,讲得是某处大山当中,有一个樵夫,在打柴时看到一僧一道对坐论法,先是互相辩论,各自夸说佛尊道祖的威能灵验,后至互相攻击,我嘲笑你门中尽是些送子的和尚,我就指摘你观里全是些养龟的道士,最后终于扭打在了一起,樵夫看不下去,站将出来,厉声喝斥。
“你们这些人,都是父母所生,却不去奉养,都居于王土之中,却不完税服役,还有脸争什么优劣?别在这里打扰我了!”
说完,樵夫就拿着斧头过来要砍杀僧道,于是,僧人变成一只钻山甲逃进地里,道人则变成了一只甲鱼跳进了水里。
“僧言佛子在西空,道说蓬莱住海东,惟有儒门真实事,眼前无日不春风。”
唱完这样的结场诗之后,樵夫感叹下场,座中彩声雷动。
与刚才那出戏不同,从头到尾,全戏始终没有出现任何与景教或天主上帝有关的唱词。但樵夫胸口却始终戴着一件同样的十字型法器,衣着打扮,更能看出来是景教徒模样。
“这首诗写得不错吧?当初连韩太守都夸说写得好呢!”
据张赤脚介绍,这首诗的作者,正是如今武荣城中景教之长,景宗阿罗本。他研习儒门经典多年后,感叹说:“吾教之异于中国者,不供佛,不祭神,不拜尸,所尊敬者惟一天字。天之外,最敬孔圣人。”于是写下了这首诗。传出来后,大受欢迎,得到了交口称赞,被韩沙亲口称许为:“不意远人,亦解深义。”
“还真是……”
阿罗本这个名字,三张兄弟都有印象,早在他们离开龙虎山前,张颠就曾郑重告知他们四个名字,说是如果事情发展到必须和他们正面为敌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要做,赶快离开。
“是出好戏啊。”
感叹着,张元空向张赤脚道了谢,支付了先前约定的酬金,目送着他一边数钱,一边掂着酒葫芦笑呵呵去了。
“今天晚上,咱们要好好议一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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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起门来之后,三兄弟间出现了激烈的分歧。
张元空希望离开,立刻离开。在这样一个满是邪神淫祀却又什么都没法作的地方,他简直连每次呼吸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被传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不死树只是一个骗局,还是不入流的那种。”
为不死树之事而来,现在已经没什么好继续查下去的,张元空认为,最好是明天就走,不要再在这个满是异教,满是罪恶的城市中逗留。
“……但如果这样回去,我担心师父没法交待。”
张元和冷静的指出,无论不死树看上去多么像是个笑话,但当它是由一位高品内官交付下来的时候,它就绝对不能只是个笑话。
“或者说,我们不能就这样拿着‘笑话’两个字回去当作答案,那样的话,我们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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